陆执安静起身,良久沙哑一笑。 那就跟着吧。 好。 …… 如今已是深秋,京畿的山都荒了。 姜斐安静地朝山上走着,满头白发未曾束起,只披散在身后,被风吹得凌乱。 她的身后,跟着一个身着墨衣、长发高束的少年。 只是少年如沐血中,脸颊染了半边血。 直到走到一处山崖旁,姜斐停了脚步,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执。 陆执也在看着她,看着她雪白的发凌乱飞舞着,心中铺天盖地的惶恐席卷而来。 可他不敢上前,怕她会就此消失。 “你是我的人?”姜斐突然问道,眯眼笑得慵懒肆意。 陆执点头。 “那你可会听我的话?”姜斐又问。 陆执依旧点头。 “好,”姜斐笑,“我坟前若是生了一株杂草,那你便趁早将脸上的字剜了,有多远走多远。” 话落,她轻轻抬手,红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。 她于山雾中、于山风中,朝后倒去。 倒在了山雾中,山风中。 陆执呆呆地看着,神色无半点波动,良久才踉跄着走到山崖旁。 张了张嘴,想唤她,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,便是眼泪都是干涸的。 心中却无丝毫诧异。 公主一生明艳骄傲,骄傲的生,便是死都是如此。 她不会在恢复记忆后,得知一切真相后,继续心无芥蒂地待在楚墨身边的。 可山崖下漫天的雾,他怕她会冷,想去陪她,却又止了脚步。 并非怕死,而是……他怕她因为他不听话,而不要他了。 陆执站起身,一步一步绕过崖顶,走下山崖。 他找到了她。 她依旧这么美。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着她,而不用看着她被旁人拥在怀中了。 陆执不知自己在山崖下待了多久,只知日夜交换间,有人对他说“陆侍卫,这是……王妃?” 他抬头看去,看见了楚墨的暗卫。 那些暗卫都是忠诚的人,他们跪在地上央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楚墨。 陆执张了张嘴,可喉咙艰涩着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 陆执没有回王府,而是孤身一人在山崖下留了下来。 一处茅草屋,一处修整的整整齐齐的坟冢。 他会陪着她。 一直陪着她。 大燕,京城。 皇帝年老,权势式微,朝中权臣蠢蠢欲动,几次想要把持朝纲,篡权夺位。 然而这样的妄念,在国师裴卿浑身是血地从城外回来的时候,彻底破灭。 裴卿身上的解药失效,是在京城外十里路,一路上,麒麟蛊躁动不安,浑身几乎没有完好肌肤。 可即便如此,他也只修整了七日,第八日,大魏的探子来报,说姜斐身上的寒花毒已除。 原来,她说的是真的,她会活着。 裴卿身体还未好,便脸色苍白地上了朝堂,恭请皇帝退位后宫,安享晚年,扶持幼帝登基,尽心尽力辅佐。 直到朝纲渐稳,裴卿做出了让所有人错愕的决定——他无视了身上的麒麟蛊,将整个国师府搬到了城门口处。 可只有裴卿知道,唯有每日下朝回到城门口的府邸,感受着体内麒麟蛊躁动的疼痛,他方才能意识到,他还活着。 平日里他会安安稳稳地上朝,稳定朝纲,却绝不揽权;闲暇时,便会怔怔看着大魏的方向,等着一道红影出现在不远处。 她说过,若有机会,她会回京。 他也说过,他会在城门口等着她归来,永远。 他信她。 可是,这日,大魏的探子又来了,探子跪在地上,说:“长宁公主恢复记忆后,大受刺激,从京畿一处荒山上……跳崖自尽了。” 裴卿怔怔听着探子的话,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,咀嚼到最后,竟开始不明白M.020mAGAZInE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