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躺在榻上,窗外蝉鸣声声,渐渐阖上了眼睛。 杨廷进来时,便见到这么一幕。 小娘子青衣黑发,半倚藤椅,清风拂过芙蓉面,白净的面上长睫微颤,一丛绿意悄悄探进窗来,在其面上落下一片阴影。 在这个午后,静谧的与世隔绝的书室,杨廷突然觉得心间仿佛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,有一点点痒,有一点点……蠢蠢欲动。 他默默地坐到她对面,将一包尚且冒着热气的糕点置于桌上—— 这一月里,杨廷做这些已经习以为常。 苏令蛮仿佛有预知般睁开了眼,眸光若水,落在杨廷身上时仿佛含情:不过两人都知道,这是假的。 “侯爷来了?” 她依然不肯称他为师兄。 杨廷点头:“今日朝中没甚事。” 一边说着,从袖中取出一方镂刻精美的木盒,其上一枝红梅栩栩如生:“幸得十两沉檀,今日便以这沉檀制香。” 沉檀? 苏令蛮思及上回自苏令娴那得来的五两沉檀,最终因种种原因没还给舅舅,尚在定州家中,如今这威武侯竟然想以这价比千金的沉檀制香? 思及他最爱的龙涎香,便又觉得不如何了。 她懒洋洋地支着下颔,见杨廷从桌肚里将制香的物件一样样取出来,如常一般一言不发地开始取材、碾碎、调和前香,突然插话道: “侯爷何必如此屈尊降贵来教阿蛮调香?” 杨廷手顿了顿,待前香和好,炼蜜和匀,又加脑、麝捏成丸,玉雕似的十指在暗色的丸下,更显出剔透的质感来。 动作毫无挂碍,光光看其调香,便仿佛是一种充满了美感的艺术,甚至比之书院的先生,更有些行云流水的韵味。 杨廷将捏好的十来粒蜜丸放在一旁小小的一个钵上,隔着一层细密的铁网,其下是幽蓝的火焰。 待幽幽的冷檀充溢在这书屋一角时,杨廷才停住动作,一边将手就着清钵濯洗,一边淡淡地道: “师傅的关门弟子,总要关照着些。” “可侯爷这般教人,阿蛮委实还是头一回见。” 未时三刻来,教完便走,全程一言不发,实在不是当先生的料。 鼻尖的冷檀香仿佛将苏令蛮也柔化了些,她抚了抚盒盖上的吐蕊红梅,唇角的笑便仿佛含了一点蜜似的,话里的锐意,却让杨廷难得地蹙眉: “可是师傅那日批的凤命让侯爷为难了?” 举棋不定,想示好,却又硬邦邦的。 杨廷掀唇笑了声:“二娘子,命这东西,变数太大,此一时彼一时,本侯更信自己。” “今日这香,烧制上一个时辰便可熄了,对了,本侯加了些细辛与茅香,有些驱虫之用。” 苏令蛮睨他,半笑不笑地讽刺: “前日阿蛮说山中多虫,侯爷……,莫要告诉阿蛮,这是巧合?” 她撑着长几坐起,猛地靠近,两人鼻头挨得极近,眼对着眼,苏令蛮笑问: “侯爷,那日师傅批完命,你便日日来这浩海楼教阿蛮制香,莫要告诉阿蛮,这也是巧合?” “侯爷,你在怕,究竟是……怕什么?” 杨廷鼻尖微翕,瞳孔在她冲来一瞬间放大,鼻尖的冷香突然迷惑了他,他半茫然半怅惘道: “圣人……” 话未完,他仿佛意识到什么,闭住了嘴,狼狈地后退一步,未用完的沉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,杨廷未顾及捡,人已经匆匆到了门口。 苏令蛮袖手漠然看着他,却见杨廷脚步顿了顿,沉声道: “滇地有流民作乱,明日……明日我便将率军出发,此后,你清净了。” 说罢,头也没回地走了,玄色衣摆在楼梯口一闪而没。 苏令蛮转身,默默朝仍在钵上熏的香丸子看了会,突然嗤笑了一声。 窗外蝉鸣阵阵—— 知了。 知了。 第128章 绝世神棍 是夜。 衣料窸窣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, 苏令蛮机警地睁开眼睛, 厉声喝道: “谁?!” 手已经牢牢地握了住枕下的匕首, 自当日离开定州之际,苏覃不知从何处得了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兵,被她一直随身携带。 熟悉的一点孩子气的声音传了进来:“阿蛮师姑, 是我!” 狼冶? 苏令蛮起身将外袍披了,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,果然是狼冶, 猛地拉开门栓, 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芙蓉面上, 她奇怪地瞥了M.020MaGAziNe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