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不及蒋思娘多矣,不过几个来回,便被她用袖中药水泼了,制住将面具撕了下来。 “撕拉拉——” 沉闷的月夜里,除了暗处的呼吸,便只有书架中无声的撕打,麇谷居士一张脸露了出来。 因常年不见天日,那张脸苍白似鬼,可一双眼却如深海,定神看人时,仿佛要将人溺毙。二十年未见,比之从前的少年,带上了风霜的印记,可依然是俊的,与杨廷极致的风流写意不同,麇谷的俊带着大漠风霜的粗犷,更具男人味。 苏令蛮偷偷探了个头出去,却被杨廷拎着后脑勺藏回来,“看什么看。” 蒋思娘贪婪地看着身下人,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。 “王烁,你为何不来问我?” 她问得凄婉,眼中不再有武装起来的刺,褪去所有强硬的外壳,露出内里的柔软。 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。 他们曾经那么好。 好到除了如厕睡觉,几乎时时腻在一块,好到连一块糕都得两个人分着吃,谁都知道他们两人将来总是要在一块的。她的所有启蒙都是他,他的所有启蒙亦是她,以至于麇谷不告而别时,她的生活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大块,不仅仅是肉,更是连骨都抽去了。 男人绝情时,是真绝情。 麇谷眼中第一次露出痛意,“你要我怎么问?问当时你为何会被王溪压在身下?问你为何会与王溪调笑?让我再一次自取其辱?” “啪——”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,这一下连苏令蛮都替居士疼,看到此时,她深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,虽仍有许多疑问,但看起来……是听不到了。她捏了捏杨廷手心,朝上指了指,杨廷揽着她,足间一点,直接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遁去了。 楼下的两人,仍然沉浸在旧事中,丝毫不知有人来过,又走了。 “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下贱?” 麇谷撇过头去,不肯再看她。蒋思娘起身,冷笑一声,心肝肺都凉透了,“便当是我瞎了眼,王烁,你母亲抛夫弃子,你父亲酗酒哀毁又抛弃了你,到得我这,你连问一问的勇气都不曾有,我瞧你不起。” 自怨自艾,以为天下妇人都负了你,那小师妹又是为何? 她推门出去,迈步过门槛时,脚步顿了顿:“不论如何,我蒋思娘不曾对你不起。” “王溪那时欲邀你回族,与我闲聊过几句,后在你那吃了闭门羹,饮酒过量,将我当成旁人戏耍,被我打过一顿。此事,你问大师姐便可。” 若蒋思娘从前还对这人抱有向往,此时却再无余念。 人生阴差阳错至此,再无转圜之地。 秋夜的青石地面凉透。 麇谷躺了许久,脑中晃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,乱糟糟一团。心熄了太久,再燃时,竟不知从哪一头烧起,直到浑身凉透,才浑浑噩噩地撑地起了。 苏令蛮被杨廷揽着去了从前她居住的院落,绿萝早先便收拾好了,正赶着耍赖的威武侯出门,孰料院门就被人“笃笃笃”地敲响了。 “谁呀?”绿萝问道。 “是我。” 蒋思娘的声音。 苏令蛮在院里听得真切,心下奇怪,示意绿萝先开门,只脸色不大妙,毕竟谁人被那般说过,还能摆出好脸才是好修养。 蒋思娘进门时,眼眶仍是红的,面上神情却缓和了许多,当先便一句道歉: “阿蛮,方才对不住。” “师姐……口出恶言,其实并未如此作想。” 苏令蛮注意到她原来乌黑的鬓角泄出了一点白霜,蒋思娘深深地躬身下去,歉意十足,“师姐知道你们在。” 若蒋思娘兴师问罪来此,苏令蛮还晓得如何应对。 可方知道这一段过往,又知道那毒并非蒋师姐有意致此,她便不知如何是好了。杨廷可没她这般好说话,信步走了出来,冷隽的面上十足的不客气: “师姐方才如此编排,以为一个道歉便过了?”m.020MagAzinE.COM